第五章─基金會
沃斯回到家,沒有開燈的來到浴室沐浴一時。自從艾蜜莉的離開以後,這個家大多時間都沒有亮起大燈,這讓他在生活上可以好過一點,讓自己不會被家屋的空曠弄得傷痕累累。
回到房間,他換穿白色背心,躺在雙人床上兩眼盯著天花板。
床頭邊的燈桌上還立著夫妻的蜜月合照。那時候,兩人花上一半的積蓄前往紐奧良去蜜月度假,五天時間帶來滿滿的回憶,也讓彼此的感情直直上升,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稱羨這對夫妻。
沃斯側頭,看了眼相框。腦子裡浮出在紐奧良的所有回憶,任何與艾蜜莉相處的畫面都在眼前不斷地播映出來。他慶幸自己有過跟她的美好回憶,雖然回想是充滿苦痛的一件事情,可是也因為這樣,讓自己此刻是不孤單的。
他朝天花板伸直左手臂,轉動手腕讓自己看見手背上的骷髏圖騰。上面數個圓圈,過了這一年沒有任何變化,這與那人所說的尋找情慾有所關連,也是見艾蜜莉的關鍵任務。
過去這一年來,他調查自己感興趣的案子,不論是兇殺案、情殺案,甚至是有些靈異的案子他也都不拒絕的全然接受。他不在乎這些委任所給予的報酬,只想找到情慾究竟躲藏在人類世界的哪裡。
全世界這麼大,法國只是一小塊區域,所以不夜城的知名度也替他帶來了不少線索。他想起那人曾告訴過他,能力若會使用,絕對會助益現在的生活與未來,彷彿對方早已知道這樣的發展,才賦予了他擁有將感情調製成酒的能力。
但沃斯並不知道,自己就算找到了情慾,又該如何與對方溝通又或者是一些激烈性的手段,誰能保證說從地獄來的傢伙就會是善良的人,要是對方擁有了異於自然的力量,一個凡人自己,是絕對沒辦法予以抗衡的。
可是除非遇見了才能知道對策,現在他也只能把渺小的希望放在殺人魔的身上。
沃斯睡前暗暗決定利用明天中午的時間,再去拜訪一次莫森女士。
隔天十點整,他開著奧迪房車來到巴黎十九區,把車熄火的停靠在孤兒院正對面的街道邊。他鎖好車門,走過斑馬線來到孤兒院的木製老舊大門。
今天的太陽暖活溫度許久,不像昨天不時吹來陣陣寒風。他喜歡這樣的氣候,舉起手拉扯門上的生鏽鐵環,牆角邊的監視器記錄著來訪者的影像。
過沒多久,門開啟一點縫隙,傑西探出雙眼驚呼沃斯的拜訪,立刻邀請對方進入孤兒院的內部,待在這的孩子一看見沃斯的道來,充斥笑聲的群聚到身邊,聰明一點的人還會連帶問到昨日的另外一位叔叔怎麼會沒跟來?等問題。
傑西帶沃斯前往母親寢房的路上,略帶好奇心的問:「比爾金先生,調查得怎麼樣了?」
「沒有多大的進展,費金先生否認了捐贈者的這項疑點。」沃斯將昨天拜訪的事情,大略的像傑西解釋一番,「他與莫森女士已經二十多年沒見,從沒做過匿名捐贈的事情,而我們還有在榮華企業集團那邊,了解到了蝴蝶的圖案。傑西小姐知道這些嗎?」
「我知道榮華企業集團是其中一間基金會,也是由他們先起的取消贊助,其他人也就跟著一歡而散了。到了現在,孤兒院已經快撐不下去了。可惜的是,我不知道蝴蝶與榮華的集團有什麼關係。」
「沒關係,我可以問問莫森女士。」
「那個畫冊我已經拿給她看過了,她沒有跟我說明什麼,只跟我說要等你來。」傑西很想知道那畫冊的意義,不過沒辦法投身參與讓她難掩落寞的說:「一切就是這麼巧合吧,如果有什麼驚人的內幕,我希望比爾金先生也可以讓我知道。」
「我會的。」他保證說道。
兩人站在寢房門口,傑西回到教堂大廳去陪伴孩子,中午的這個時間也是她照料起每個小孩的肚子時間。被留下來的沃斯舉起手,用指節敲響門三下,過會兒後從門的後方傳來老婦人的虛弱聲線。
「請進。」她說。
沃斯輕推開門,發現莫森女士就剛昨日一樣,一個人坐在書桌前,背向著門口拿起鵝毛筆在羊皮紙上寫下文字。沒有人知道她記錄了什麼,不過這對一個人來說就是一種興趣,有些人會利用這點,好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多采多姿,沃斯也是把調酒與經營以及委任,當成一個興趣,讓自己不會被昔日的傷痛捲進暴風之中,苟延殘喘的活著。
他坐上軟綿的沙發,乾淨的桌子攤著一本老舊的畫冊,這是昨天從地下室找到的那本。
「我很意外。」莫森女士頭尾不明的說了一句話,停下書寫的動作,轉過身來離開書桌,往沃斯對面的沙發椅坐下。
「你可以找到這件東西。」她翠綠的眼眸彎起縫隙,兩頰擠出一幅憐憫般的笑容。
「莫森女士認得這本畫冊嗎?」沃斯心底已經有個譜,只是在真相了解以前,他選擇了沉默。
「當然了。」她說:「原先是已經遺忘了,當昨天傑西拿給我看的時候,我嚇了好大一跳。好多、好多的回憶都讓我想起來了,果然……人老的時候,記憶力都變得不好了。」
刻得滿遍皺紋的纖細手指摸向畫冊的表面,「這是一個叫作史考特孩子的東西,也是他最心愛的東西了。」
講出人名時,這與沃斯心底的答案完全一致。
「我不知道為什麼畫冊藏在地下室,可能是收拾的時候,也被當時的舍監一定處理掉了吧。很高興比爾金先生找回這本畫冊,這對我與一個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了。」
「是費金先生嗎?」他猜測問道,莫森女士嚇一跳的睜大眼眸,「原來你認識他嗎?」
「一個巧緣,費金先生曾到不夜城來喝過我的調酒。」他還不打算將昨天與費金的會面事情講出來,暗自打算先聽看看莫森女士怎麼說。
「他過得好嗎?我們都互相成家立業也有了孩子。」
沃斯鼻腔嚐到一陣酸澀,一想到馬克的離開,並不像傑西一樣可以順利的成人,就感到憐惜。明明沒有交集過,但他已經完全被莫森女士的口吻、與想表達的話給渲染情緒了。
「他有一個叫作馬克的兒子,比傑西還年輕,應該有十七、八歲左右。」
「真想再見見他呢,只是這雙腳已經沒辦法了。」莫森按按雙腿的膝蓋,對現實感到萬般無力的屈服低頭。
「你們總有一天會見面的。」了解到兩人都有見面的意念,他只能這麼說的給了她一個承諾。
「說說這本畫冊吧。」莫森的眼睛盯起桌上的畫冊,逃避了與費金先生相關的話題。
「史考特小我們兩歲,是個喜歡畫自己感興趣的東西,而且他的畫技比所有小孩子都來得厲害。他啊,個性雖然有點古怪,脾氣也不會說特別好,但他卻擁有了一個人人稱羨的天賦,只不過……」回憶的洪流把莫森的內心捲得亂七八糟,她吞嚥一口氣的繼續說:「上帝並不公平,就這麼帶走了史考特回到祂的身邊。」
「他在一個冬天,意外身亡了。」她沒等沃斯問出問題,自己先說明清楚。
「昨天看了他畫得每張圖,都讓我記起了史考特的樣子,也讓我想起了太多事情。」莫森的表情露出悲痛,「他是個好孩子,只是一個不慎,就這麼離開了。」
「瑪格莉,也就是我們那時候的舍監,簡直是氣壞的不停懲罰我們。那個時候,我跟費金回到這裡,也是我們唯一的家,但我們哭得不是自己的身體感到多麼的痛,而是對史考特的難受,再也無法吞忍的嚎啕大哭。」
「好幾天了,我們都沒辦法去適應史考特的離開。」莫森舉起自己的雙手,掌心面向雙眼的說:「現在這樣,會讓我感覺到雙手沾滿他的血,是我們害死了史考特。」
「這並不能把錯怪到誰的身上,是意外死亡不是嗎?」沃斯謹慎的說話。
這種意外總是會發生在任何人的生活週遭,誰也難防未來的下一秒會帶來什麼結果。艾蜜莉的離開,也是一個意外,他完全沒能料到眼睜睜目送她的離別,永恆的分隔兩地。他當然明白莫森女士的痛苦,因為兩人都是意外傷害的俘虜,屈服在那種陰霾底下,繼續生活著。
「如果我跟費金有勇氣一點,史考特說不定就不會死了。」
「過了四十年,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繼續過著日子,可是太過天真的想法,毀盡我們的一切。後來──費金搬走的離開了孤兒院,我則是選擇了留下來,擔任舍監的角色照顧這裡的孩子,我可以從這些孩子的身上,看見我們過去的身影。」
「我很後悔我們要離開孤兒院,瑪格莉舍監那時候說對了一件事情,外面的世界充滿陰暗危險,在我們沒有能力照顧自己時,只不過是一個受大自然待宰的羔羊。如果我可以在堅持一點,說不定也能說服史考特不要半夜離開孤兒院,然後丟了自己的性命。」
「四十年來,費金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連絡了,可是至少我,每天都在為著史考特哀悼憐憫。自從這雙腳沒辦法走了以後,我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裡,用鵝毛筆與羊皮紙,寫下我是罪人的說詞,祈求上天的原諒,讓我們的心可以好過一點。」
說到這裡,氣氛變得凝重。莫森女士的眼睛低下水平,注視著桌上的畫冊,任腦海裡關於史考特的回憶,一遍又一遍的掐著她的咽喉般。
「既然史考特已經死了,我對現在法國的最大殺人魔完全沒有任何頭緒了。」沃斯回到正題的思考問道。他們原先將史考特列為嫌疑犯,只不過在知道他的死亡與葬生之地之後,他們就陷入了一層充滿迷霧的森林,方向感盡失的迷途在裡頭。
「蝴蝶是史考特最喜歡畫的東西,看了這本畫冊以後,我也一度以為他就是你們在尋找的人。可是等到更早以前的記憶清楚時,才明白自己的判斷太過荒謬了。史考特被瑪格莉舍監葬在巴黎公墓,就在這附近而已呢,所以兇手是誰,我們也不知道。」
「史考特有兄弟姊妹嗎?就莫森女士所知道的。」沃斯認為,如果有這些關係的人,那麼復仇之類的動機就完全符合了現在的殺手,但這還陷入了一個問題,所謂的隱形,究竟是一種把戲,還是真有其事呢?
「他是獨子,是企業集團的董事長在外面偷生出來的小孩。對方將史考特拋棄在孤兒院的門口,瑪格莉舍監發現時,她用盡各種方法終於替他延續了生命,讓他活了十年。」她對現在犯人也沒有嫌疑犯的說:「所以,我很抱歉。」
「沒關係,莫森女士,謝謝妳告訴我這些。」
「不客氣,比爾金先生。」她輕輕笑說。
門外忽然傳來騷動聲,傑西像是正為著什麼事情,驚慌失措的大叫,走廊上也傳來奔跑的踏聲,還有孩子們逃跑的尖叫聲全混在一塊。沃斯立刻起身,「莫森女士就待著吧,我去外面看看。」
他一出寢房,的確看到兩個小孩落單的往右邊的方向跑去,隨意進了一扇門裡,大力的甩上門。往左邊看,是通往教堂大廳的方向,傑西的咒罵聲讓沃斯加快腳步的走在廊道上,打算向前去了解個究竟。
一群身穿藍色軍杉的人出現在眼裡,他們數量很多的包圍住整個大廳,控管了剛才的失控。傑西被一個大男人給制服的將手反折在背,因為掙扎,弄得自己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,惡狠狠的瞪著每一個軍警。
「怎麼回事?」沃斯在這群人中,試著找出階位比較高的軍官。
待在傑西面前的男子移開視線,落到從走廊現身的沃斯身上。吃驚全寫在臉上的說:「你是……沃斯‧比爾金先生吧。」
對方迅速恢復冰冷冷的表情,挺起胸膛的往他接近。站在沃斯面前的是一位糾察隊長,從左胸口的軍徽可以大略判斷身份,對方語氣沒有絲毫起伏的說道:「比爾金先生在這裡做些什麼?這裡不應該是你會來的地方。」
在法國,人人都認識沃斯‧比爾金,也因為這樣子,他的出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,開始面面相覷的低聲討論起來。
「我的行動在法律上應該是平等的,不應該有所受限才是。」他泛起虛偽的笑容,隨意敷衍了糾察隊長:「是吧,軍官。」
「我只是有點吃驚而已,沒有什麼意思。」
「現在是什麼狀況?」沃斯望向傑西的所在處,糾察隊長也循著視線看了一眼,解釋說:「我們只是依法行事,要驅趕這裡的所有人,然後要把這座教堂給拆除。」
「你不應該這麼做的,這樣叫那些小孩子還有年紀很大的婦人,該何去何從?」
傑西訝然沃斯居然挺身而出的站在糾察隊長的面前,試著挽回殘破不堪的局面,她咬著牙,自己沒辦法睜脫一個大男人的力道,痛恨起自己在這種時候,沒有辦法幫助任何人。
小孩與母親,是她擔心的對象。
「我收到的上層命令是──驅散。」糾察隊長拿出一份法律核准的公文,上面的紅泥印章蓋在右下角,正正方方的印記,框內刻了執行長的名字。
「我不覺得你該這麼做。」沃斯不打算退讓的說:「你看起來也是個有家庭的人,難道就要眼睜睜的放任這一切嗎?如果你這麼做了,那你就應該要想想這些小孩是你的兒女,裡面的老婦人換作是你的母親,那你真的狠心下的了手嗎?」
另外一名藍色軍杉的警察來到隊長身邊,唇湊到耳邊的竊竊私語:「隊長,我們不能就這樣撤回任務,得一定執行才行。」
「我當然知道。」他讓身邊的警察退回到後方,留自己一人與不夜城的知名人物單獨談判。
「壞人!」細嫩的女孩兒聲音從沃斯身後傳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後一望,綁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從牆角探出頭,斥責壞名聲的再說道:「壞人!你們都是壞人。」
「壞人!」小女孩的起頭,讓其他小孩也都群聚在一塊的走出陰暗,對著在場的所有警察都劈頭痛罵簡單的罵詞。
「壞叔叔──你們不可以這樣子欺負傑西姊姊!」有兩個小男孩跑去抓住警察的大腿,他們讓對方鬆手的放了傑西一馬。沃斯想起來這兩個小男孩,就是纏著牛頓的那兩位。
「沃斯‧比爾金先生,我想我們得談談,為了這裡你應該非常樂意。」糾察隊長指著左邊的暗廊,他還記得那條路會通往地下室與傑西的寢房,再更深入的地方,他就不清楚還有什麼了。
「當然,沒有什麼問題。」他跟著糾察隊長離開教堂的大廳,尾隨在對方的身後。
沃斯回到家,沒有開燈的來到浴室沐浴一時。自從艾蜜莉的離開以後,這個家大多時間都沒有亮起大燈,這讓他在生活上可以好過一點,讓自己不會被家屋的空曠弄得傷痕累累。
回到房間,他換穿白色背心,躺在雙人床上兩眼盯著天花板。
床頭邊的燈桌上還立著夫妻的蜜月合照。那時候,兩人花上一半的積蓄前往紐奧良去蜜月度假,五天時間帶來滿滿的回憶,也讓彼此的感情直直上升,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稱羨這對夫妻。
沃斯側頭,看了眼相框。腦子裡浮出在紐奧良的所有回憶,任何與艾蜜莉相處的畫面都在眼前不斷地播映出來。他慶幸自己有過跟她的美好回憶,雖然回想是充滿苦痛的一件事情,可是也因為這樣,讓自己此刻是不孤單的。
他朝天花板伸直左手臂,轉動手腕讓自己看見手背上的骷髏圖騰。上面數個圓圈,過了這一年沒有任何變化,這與那人所說的尋找情慾有所關連,也是見艾蜜莉的關鍵任務。
過去這一年來,他調查自己感興趣的案子,不論是兇殺案、情殺案,甚至是有些靈異的案子他也都不拒絕的全然接受。他不在乎這些委任所給予的報酬,只想找到情慾究竟躲藏在人類世界的哪裡。
全世界這麼大,法國只是一小塊區域,所以不夜城的知名度也替他帶來了不少線索。他想起那人曾告訴過他,能力若會使用,絕對會助益現在的生活與未來,彷彿對方早已知道這樣的發展,才賦予了他擁有將感情調製成酒的能力。
但沃斯並不知道,自己就算找到了情慾,又該如何與對方溝通又或者是一些激烈性的手段,誰能保證說從地獄來的傢伙就會是善良的人,要是對方擁有了異於自然的力量,一個凡人自己,是絕對沒辦法予以抗衡的。
可是除非遇見了才能知道對策,現在他也只能把渺小的希望放在殺人魔的身上。
沃斯睡前暗暗決定利用明天中午的時間,再去拜訪一次莫森女士。
隔天十點整,他開著奧迪房車來到巴黎十九區,把車熄火的停靠在孤兒院正對面的街道邊。他鎖好車門,走過斑馬線來到孤兒院的木製老舊大門。
今天的太陽暖活溫度許久,不像昨天不時吹來陣陣寒風。他喜歡這樣的氣候,舉起手拉扯門上的生鏽鐵環,牆角邊的監視器記錄著來訪者的影像。
過沒多久,門開啟一點縫隙,傑西探出雙眼驚呼沃斯的拜訪,立刻邀請對方進入孤兒院的內部,待在這的孩子一看見沃斯的道來,充斥笑聲的群聚到身邊,聰明一點的人還會連帶問到昨日的另外一位叔叔怎麼會沒跟來?等問題。
傑西帶沃斯前往母親寢房的路上,略帶好奇心的問:「比爾金先生,調查得怎麼樣了?」
「沒有多大的進展,費金先生否認了捐贈者的這項疑點。」沃斯將昨天拜訪的事情,大略的像傑西解釋一番,「他與莫森女士已經二十多年沒見,從沒做過匿名捐贈的事情,而我們還有在榮華企業集團那邊,了解到了蝴蝶的圖案。傑西小姐知道這些嗎?」
「我知道榮華企業集團是其中一間基金會,也是由他們先起的取消贊助,其他人也就跟著一歡而散了。到了現在,孤兒院已經快撐不下去了。可惜的是,我不知道蝴蝶與榮華的集團有什麼關係。」
「沒關係,我可以問問莫森女士。」
「那個畫冊我已經拿給她看過了,她沒有跟我說明什麼,只跟我說要等你來。」傑西很想知道那畫冊的意義,不過沒辦法投身參與讓她難掩落寞的說:「一切就是這麼巧合吧,如果有什麼驚人的內幕,我希望比爾金先生也可以讓我知道。」
「我會的。」他保證說道。
兩人站在寢房門口,傑西回到教堂大廳去陪伴孩子,中午的這個時間也是她照料起每個小孩的肚子時間。被留下來的沃斯舉起手,用指節敲響門三下,過會兒後從門的後方傳來老婦人的虛弱聲線。
「請進。」她說。
沃斯輕推開門,發現莫森女士就剛昨日一樣,一個人坐在書桌前,背向著門口拿起鵝毛筆在羊皮紙上寫下文字。沒有人知道她記錄了什麼,不過這對一個人來說就是一種興趣,有些人會利用這點,好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多采多姿,沃斯也是把調酒與經營以及委任,當成一個興趣,讓自己不會被昔日的傷痛捲進暴風之中,苟延殘喘的活著。
他坐上軟綿的沙發,乾淨的桌子攤著一本老舊的畫冊,這是昨天從地下室找到的那本。
「我很意外。」莫森女士頭尾不明的說了一句話,停下書寫的動作,轉過身來離開書桌,往沃斯對面的沙發椅坐下。
「你可以找到這件東西。」她翠綠的眼眸彎起縫隙,兩頰擠出一幅憐憫般的笑容。
「莫森女士認得這本畫冊嗎?」沃斯心底已經有個譜,只是在真相了解以前,他選擇了沉默。
「當然了。」她說:「原先是已經遺忘了,當昨天傑西拿給我看的時候,我嚇了好大一跳。好多、好多的回憶都讓我想起來了,果然……人老的時候,記憶力都變得不好了。」
刻得滿遍皺紋的纖細手指摸向畫冊的表面,「這是一個叫作史考特孩子的東西,也是他最心愛的東西了。」
講出人名時,這與沃斯心底的答案完全一致。
「我不知道為什麼畫冊藏在地下室,可能是收拾的時候,也被當時的舍監一定處理掉了吧。很高興比爾金先生找回這本畫冊,這對我與一個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了。」
「是費金先生嗎?」他猜測問道,莫森女士嚇一跳的睜大眼眸,「原來你認識他嗎?」
「一個巧緣,費金先生曾到不夜城來喝過我的調酒。」他還不打算將昨天與費金的會面事情講出來,暗自打算先聽看看莫森女士怎麼說。
「他過得好嗎?我們都互相成家立業也有了孩子。」
沃斯鼻腔嚐到一陣酸澀,一想到馬克的離開,並不像傑西一樣可以順利的成人,就感到憐惜。明明沒有交集過,但他已經完全被莫森女士的口吻、與想表達的話給渲染情緒了。
「他有一個叫作馬克的兒子,比傑西還年輕,應該有十七、八歲左右。」
「真想再見見他呢,只是這雙腳已經沒辦法了。」莫森按按雙腿的膝蓋,對現實感到萬般無力的屈服低頭。
「你們總有一天會見面的。」了解到兩人都有見面的意念,他只能這麼說的給了她一個承諾。
「說說這本畫冊吧。」莫森的眼睛盯起桌上的畫冊,逃避了與費金先生相關的話題。
「史考特小我們兩歲,是個喜歡畫自己感興趣的東西,而且他的畫技比所有小孩子都來得厲害。他啊,個性雖然有點古怪,脾氣也不會說特別好,但他卻擁有了一個人人稱羨的天賦,只不過……」回憶的洪流把莫森的內心捲得亂七八糟,她吞嚥一口氣的繼續說:「上帝並不公平,就這麼帶走了史考特回到祂的身邊。」
「他在一個冬天,意外身亡了。」她沒等沃斯問出問題,自己先說明清楚。
「昨天看了他畫得每張圖,都讓我記起了史考特的樣子,也讓我想起了太多事情。」莫森的表情露出悲痛,「他是個好孩子,只是一個不慎,就這麼離開了。」
「瑪格莉,也就是我們那時候的舍監,簡直是氣壞的不停懲罰我們。那個時候,我跟費金回到這裡,也是我們唯一的家,但我們哭得不是自己的身體感到多麼的痛,而是對史考特的難受,再也無法吞忍的嚎啕大哭。」
「好幾天了,我們都沒辦法去適應史考特的離開。」莫森舉起自己的雙手,掌心面向雙眼的說:「現在這樣,會讓我感覺到雙手沾滿他的血,是我們害死了史考特。」
「這並不能把錯怪到誰的身上,是意外死亡不是嗎?」沃斯謹慎的說話。
這種意外總是會發生在任何人的生活週遭,誰也難防未來的下一秒會帶來什麼結果。艾蜜莉的離開,也是一個意外,他完全沒能料到眼睜睜目送她的離別,永恆的分隔兩地。他當然明白莫森女士的痛苦,因為兩人都是意外傷害的俘虜,屈服在那種陰霾底下,繼續生活著。
「如果我跟費金有勇氣一點,史考特說不定就不會死了。」
「過了四十年,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繼續過著日子,可是太過天真的想法,毀盡我們的一切。後來──費金搬走的離開了孤兒院,我則是選擇了留下來,擔任舍監的角色照顧這裡的孩子,我可以從這些孩子的身上,看見我們過去的身影。」
「我很後悔我們要離開孤兒院,瑪格莉舍監那時候說對了一件事情,外面的世界充滿陰暗危險,在我們沒有能力照顧自己時,只不過是一個受大自然待宰的羔羊。如果我可以在堅持一點,說不定也能說服史考特不要半夜離開孤兒院,然後丟了自己的性命。」
「四十年來,費金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連絡了,可是至少我,每天都在為著史考特哀悼憐憫。自從這雙腳沒辦法走了以後,我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裡,用鵝毛筆與羊皮紙,寫下我是罪人的說詞,祈求上天的原諒,讓我們的心可以好過一點。」
說到這裡,氣氛變得凝重。莫森女士的眼睛低下水平,注視著桌上的畫冊,任腦海裡關於史考特的回憶,一遍又一遍的掐著她的咽喉般。
「既然史考特已經死了,我對現在法國的最大殺人魔完全沒有任何頭緒了。」沃斯回到正題的思考問道。他們原先將史考特列為嫌疑犯,只不過在知道他的死亡與葬生之地之後,他們就陷入了一層充滿迷霧的森林,方向感盡失的迷途在裡頭。
「蝴蝶是史考特最喜歡畫的東西,看了這本畫冊以後,我也一度以為他就是你們在尋找的人。可是等到更早以前的記憶清楚時,才明白自己的判斷太過荒謬了。史考特被瑪格莉舍監葬在巴黎公墓,就在這附近而已呢,所以兇手是誰,我們也不知道。」
「史考特有兄弟姊妹嗎?就莫森女士所知道的。」沃斯認為,如果有這些關係的人,那麼復仇之類的動機就完全符合了現在的殺手,但這還陷入了一個問題,所謂的隱形,究竟是一種把戲,還是真有其事呢?
「他是獨子,是企業集團的董事長在外面偷生出來的小孩。對方將史考特拋棄在孤兒院的門口,瑪格莉舍監發現時,她用盡各種方法終於替他延續了生命,讓他活了十年。」她對現在犯人也沒有嫌疑犯的說:「所以,我很抱歉。」
「沒關係,莫森女士,謝謝妳告訴我這些。」
「不客氣,比爾金先生。」她輕輕笑說。
門外忽然傳來騷動聲,傑西像是正為著什麼事情,驚慌失措的大叫,走廊上也傳來奔跑的踏聲,還有孩子們逃跑的尖叫聲全混在一塊。沃斯立刻起身,「莫森女士就待著吧,我去外面看看。」
他一出寢房,的確看到兩個小孩落單的往右邊的方向跑去,隨意進了一扇門裡,大力的甩上門。往左邊看,是通往教堂大廳的方向,傑西的咒罵聲讓沃斯加快腳步的走在廊道上,打算向前去了解個究竟。
一群身穿藍色軍杉的人出現在眼裡,他們數量很多的包圍住整個大廳,控管了剛才的失控。傑西被一個大男人給制服的將手反折在背,因為掙扎,弄得自己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,惡狠狠的瞪著每一個軍警。
「怎麼回事?」沃斯在這群人中,試著找出階位比較高的軍官。
待在傑西面前的男子移開視線,落到從走廊現身的沃斯身上。吃驚全寫在臉上的說:「你是……沃斯‧比爾金先生吧。」
對方迅速恢復冰冷冷的表情,挺起胸膛的往他接近。站在沃斯面前的是一位糾察隊長,從左胸口的軍徽可以大略判斷身份,對方語氣沒有絲毫起伏的說道:「比爾金先生在這裡做些什麼?這裡不應該是你會來的地方。」
在法國,人人都認識沃斯‧比爾金,也因為這樣子,他的出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,開始面面相覷的低聲討論起來。
「我的行動在法律上應該是平等的,不應該有所受限才是。」他泛起虛偽的笑容,隨意敷衍了糾察隊長:「是吧,軍官。」
「我只是有點吃驚而已,沒有什麼意思。」
「現在是什麼狀況?」沃斯望向傑西的所在處,糾察隊長也循著視線看了一眼,解釋說:「我們只是依法行事,要驅趕這裡的所有人,然後要把這座教堂給拆除。」
「你不應該這麼做的,這樣叫那些小孩子還有年紀很大的婦人,該何去何從?」
傑西訝然沃斯居然挺身而出的站在糾察隊長的面前,試著挽回殘破不堪的局面,她咬著牙,自己沒辦法睜脫一個大男人的力道,痛恨起自己在這種時候,沒有辦法幫助任何人。
小孩與母親,是她擔心的對象。
「我收到的上層命令是──驅散。」糾察隊長拿出一份法律核准的公文,上面的紅泥印章蓋在右下角,正正方方的印記,框內刻了執行長的名字。
「我不覺得你該這麼做。」沃斯不打算退讓的說:「你看起來也是個有家庭的人,難道就要眼睜睜的放任這一切嗎?如果你這麼做了,那你就應該要想想這些小孩是你的兒女,裡面的老婦人換作是你的母親,那你真的狠心下的了手嗎?」
另外一名藍色軍杉的警察來到隊長身邊,唇湊到耳邊的竊竊私語:「隊長,我們不能就這樣撤回任務,得一定執行才行。」
「我當然知道。」他讓身邊的警察退回到後方,留自己一人與不夜城的知名人物單獨談判。
「壞人!」細嫩的女孩兒聲音從沃斯身後傳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後一望,綁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從牆角探出頭,斥責壞名聲的再說道:「壞人!你們都是壞人。」
「壞人!」小女孩的起頭,讓其他小孩也都群聚在一塊的走出陰暗,對著在場的所有警察都劈頭痛罵簡單的罵詞。
「壞叔叔──你們不可以這樣子欺負傑西姊姊!」有兩個小男孩跑去抓住警察的大腿,他們讓對方鬆手的放了傑西一馬。沃斯想起來這兩個小男孩,就是纏著牛頓的那兩位。
「沃斯‧比爾金先生,我想我們得談談,為了這裡你應該非常樂意。」糾察隊長指著左邊的暗廊,他還記得那條路會通往地下室與傑西的寢房,再更深入的地方,他就不清楚還有什麼了。
「當然,沒有什麼問題。」他跟著糾察隊長離開教堂的大廳,尾隨在對方的身後。